【一期鹤】莺声渐稀（试阅）
•一期鹤
•阴阳师一期X式神鹤
•人物属于刀乱，OOC属于我
*半架空
——
平安时代，人与鬼怪共居于同一屋檐下，两者相处碰撞，定会有事情发生。
人与人之间发生的事，一般是些令人嗤笑不已的逸事。例如，某位殿上人昨晚衣衫整齐地从情人家里出来，第二日对他的猜测就成为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人与妖之间发生的事，那多数是骇人听闻的事件。例如某位在贵船宫供职的官员说，在每晚丑时，他都能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，头戴铁圈，上面有三根蜡烛，红唇含着钉子，手里拿着锤子和草人，行走在神社附近的森林里，时而哭诉，时而咒骂，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。
但人与妖之间发生的也并非全然是骇人之事，也有令人津津乐道的逸事，例如那则在京内流传甚广的流言——
阴阳寮里那位年轻的阴阳博士跟他新收的式神存有私情，一人一妖在宅子里夜夜笙歌。据说那位式神容貌昳丽，清俊潇洒，是极好的相貌。
流言是在二月忽然传出的，现在已是春末，可能是太新奇，流传速度极快，整个平安京可谓无人不知。
虽说是无人不知，但还是真有不知道的，例如流言的主人公，那位阴阳博士本人。
又是一天结束了朝会，众人结伴离开朝堂院，往办公的寮办走去。
鹤丸隐身在一旁，手里依旧抱着那把朱红色太刀，正一件接着一件地说着在集市上听来的奇闻逸事。
一期用袖子捂住嘴，偷偷地打了个哈欠，即使在朝会上睡了一觉，但还是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。
“在贵船神社出现的那个红衣女人，已经确定是丑时参拜了吧。”
“嗯。”一期的脑子里混沌一片，听到鹤丸在耳边的问话，也只能机械式的回应。
“昨晚她没有出现，看来是七天已过，已经成为活鬼了，不知道她要报复的对象是谁，今天也没听到哪个人出事了。”
“嗯。”
远处几个公卿三五成团的聚在一起，互相推举着，大抵是听到了流言，想要求证一番，却怕得罪阴阳师，所以想从几人中找出一个胆大的去当代表。
一位在旁的公卿听到了，自告奋勇的上前，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，走向了一期。
“一期大人！一期大人！”
听到有人在唤他，一期停下了脚步，看向身后，脑子的运转速度还没从睡意从恢复，勉强辨认出了来人，礼貌地问道：“上野大人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那个......”虽然是自告奋勇前来的，但真要问出口，还是有点艰难，上野支支吾吾的一阵，终是想到了个委婉的问法，“京内流传的......那则关于您的流言......属实吗？”
“流言？”一期迷迷糊糊的，只捕抓到了这两个字，想起刚刚鹤丸在耳边说过的丑时参拜，于是点头应道，“是真的。”
看到一期这样大方的承认关于自己的流言，上野一时也没反应过来，呆愣地站在那里。
一期看到上野没有反应，就转过身准备离开，却被拦住了。
“那个......”上野挡在了一期面前，眼神四处飘动打量着周围，像是还有事情要问。
“还有什么事吗？上野大人。”被上野突然拦下，一期总算从睡意中脱离了一点，逐渐清醒过来。
“现在实在是不方便，然而事情紧急，等值班结束后，我会去一期大人的家宅拜访，到时再跟大人细说。”看到周围来来往往的官员，上野还是打消了现在就询问的念头，只说午后会上门拜访，便离开了。
等候多时的公卿急切地拉住上野，看到上野点头，都惊呼出声。
一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，想不到他们为何如此大反应。
隐身在一旁的鹤丸，看向上野的方向，好奇地问：“那个人是谁？”
“我只记得他是住在二条的上野大人。”
“住在二条吗？”
“怎么了吗？”
“没什么，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。”
“您经常跑来朝会，见得多了，所以才会觉得眼熟。”
“应该是吧。”
两人往阴阳寮的方向走去，实在是思索不得，鹤丸放弃了思考在哪里见过上野，转而问起了其他问题。
“下午要用烤鱼下酒吗？我可以去鸭川抓。”
“您就不能换一样吗？”
因是鸟类化成的精怪的关系，鹤丸对鱼情有独钟，自从被收归当式神后，一期就跟着吃了不少鱼，无论是当餐点，还是下酒菜。
“鱼比较好吃啊，特别是鸭川的鱼，比贺茂川的好吃不少。”
“鹤丸殿对鱼真的很有研究。”
“怎样？要吃烤鱼吗？”
“您喜欢就好。”
“那我去鸭川抓鱼，你回家的时候，就去买酒吧。”
“是。”
鹤丸愉快地抱着刀，翻墙离开了皇城，一期打着呵欠，转身进入了阴阳寮。
上野如他所说的，在值班结束后就来到了一期的家宅拜访。
一位穿着薄红色唐衣的女子给他开的门，垂着乌黑的长发丝，在鬓边别了一朵八重樱。
“上野大人，里面请。”
上野跨进了宅子里，走在外廊上，在外廊的尽头转角，便被庭院中央的那棵八重樱吸引了注意力，薄红的樱花徐徐绽放，飘落在草地上，衬得旁边的海棠更为明艳。
几天前还在外面叫唤的莺，现在已经没有了声音，再过几天，庭院里就该响起蝉鸣了。
一期换下了官袍，身穿白色的狩衣，端坐在外廊的木板上。
他身旁放着一壶酒，还有两个酒杯，一杯斟满了酒，而另一杯只斟了一半，两杯酒是已经放了有一段时间了，酒面上都落了一片樱花花瓣，在上面漂浮。
这番准备显然是在等人，但一期并没有让上野喝其中的一杯酒，而是让叠红另外拿了个酒杯上来。
叠红就是在大门迎接上野的女子，她是一期的式神，是庭院那棵八重樱的化身。
“上野大人，请。”叠红拿来了酒杯，给上野斟上了酒。
上野接过酒杯，饮着酒，左右张望着，像是在寻找什么人。
“上野大人？”上野张望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，一期疑惑地看着他，“您在寻找什么？”
“没有没有。”要是直接说是在找流言的另一位主人公实在是有点尴尬，上野看着那杯飘着樱花的酒，转移了话题，“看到一期大人备着两杯酒，便在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客人在。”
“来拜访的客人只有上野大人您，这杯酒是为外出未归的鹤丸殿准备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听到一期这样说，上野就知道了那杯酒是给另一位主人公的，内心感叹着他们的感情深厚，再回想起自己的遭遇，就忍不住皱起了眉，长叹了一口气。
“上野大人如此急切地来拜访，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吗？”
“实不相瞒，昨夜我碰到了一女鬼。”想起了昨晚了遭遇，上野迫不及待地把事情说出。
“她穿着一身红衣，脸上涂着红丹，头顶铁圈，上面燃着三根蜡烛，眼里都流着血珠，实在是吓人之极。”
“她手里拿着钉锤，嘴里一直喊着我的名字，想把钉子钉在我的脑门上。”
“是丑时参拜啊。”一期听着上野的描述，就知道是昨晚没在贵船神社出现的丑时参拜，她的报复行动已经开始了，“如今您毫发无损，请问您是怎么逃过一劫的？”
“我的枕头底下，有我请法成寺的大师手抄的《尊胜陀罗尼》，昨晚那女鬼走后，经书已经化成了灰烬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昨晚京中无事发生。
“一期大人，敢问丑时参拜是什么？”听到一期提到了丑时参拜，上野一直不知是什么，于是便问道。
“丑时参拜是一种咒术，女子若被人抛弃，心中产生怨恨，若是连续七天晚上的丑时，把写有负心汉八字的草人钉在神社附近森林里的杉木上下咒，便可化为厉鬼，向负心汉报仇。”
一期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番何为丑时参拜，语气极其平淡，但还是把上野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“所以......那则贵船宫官员看到红衣女人的传言是......”上野的声音颤抖着，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。
“那正是被上野大人您抛下的女子去进行丑时参拜。”
“所以......那是清子？”
“清子是？”
“那是我上一任的情人，自从我有了新的意中人之后，便跟她断了联系，这发生在一个月前。”
一期听闻后点了点头，这时间也差不多吻合，可以确定进行丑时参拜的就是那位清子小姐。
“冒味问一句，上野大人移情的对象是哪家的小姐？”
“为什么要问这个？”被问到新的意中人，上野的害怕就去了不少，反而是红了脸，显得有一丝扭捏。
“丑时参拜不仅会攻击抛弃她的人，还会攻击抢走那个人的人，所以清子小姐除了会攻击您之外，还会去攻击那位小姐。以防那位小姐陷入危险，现在要先保护起来。”一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。
“我......不知道他叫什么......”上野的脸上露着尴尬，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出来。
“不知道？他？”
“对......是他，不是她。”
“......”
“我不知道他叫什么，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，我是在一个晚上对他一见钟情的。”
“那他长什么样？”
“他......”
上野吞吞吐吐地想要描述意中人的外貌，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。
“一期，我回来了！”鹤丸忽然出现在庭院里，手里提着一个桶，桶里游着好几条鱼，朱红色的太刀别在腰间，兴高采烈地向外廊上的人招着手。
除了在宫中，鹤丸一般都是显形的，所以上野能看见他。
“还有客人啊。”
“......”
上野看着向外廊走来的鹤丸，神情复杂，脸色惨白，嘴唇张开又合上，竟是说不出一句话。
“鹤丸殿。”一期露出一个清浅的笑，跟鹤丸招呼道，“上野大人是有事情要委托。”
“哦？”
鹤丸踏上外廊，在一边伺候着的叠红站了起来，接过他手里的鱼，便往内室走去。
在一期身边盘腿坐下，拿起那只满酒的杯子，带着樱花一饮而尽，瞄到了那杯半满的酒，感叹道：“你还是只给自己倒半杯啊。”
“我实在是不能多喝。”一期拿起那杯酒，只是轻轻抿了一口，又放下，樱花还在上面静静地飘着。
“是要委托什么？”
“昨晚丑时参拜找到了上野大人，上野大人靠着枕头底下的经书逃过了一劫。”
“原来就是他啊。”
上野看见一人一妖在旁若无人的对话，神色黯然，外面的庭院花开得正好，他却像焉了的干草，无精打采的。
一期见他如此，以为他是在为丑时参拜的事情担忧，便安慰道：“上野大人不用担心，我会为您解决这件事的。”
“嗯......”
“昨夜清子小姐没有成功，今夜丑时必定会再次前来，还请上野大人回去做好准备，夜色降临的时候，我将前往，帮助您解决此事。”
“那就拜托一期大人了。”
上野丧气地垂着头，如同失恋一般，跟在叠红身后离开了宅子。
鹤丸给自己满上酒，看着上野离开的背影，恍然大悟一般，道：“我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他了！”
“一个月前，我夜巡到杨梅小路，看到他从一个宅子里衣衫不整地出来，嘴里还念叨着‘清子’，那必定是新情人了。”
听到鹤丸这样说，一期轻轻地笑着，否定道：“不，清子小姐就是这次的丑时参拜。”
“嗬——”闻言，鹤丸倒酒的手停了一瞬，感慨道，“你们人类真是无情啊。”
“这怎么说？”
“上一段恋情说忘就忘，前夜还在怀里的人，第二天说抛弃就抛弃，毫无念想，这不是无情吗？”
“不，这反而证明了人类的深情。”
“怎么说？”
“无情必定有深情在烘托。上野大人是无情的，但清子小姐是深情的。因为无时不刻不还在恋慕着，所以产生了嫉恨，嫉恨着那个抛下她的男人，也嫉恨着那个抢走男人的女人，由此堕落为活鬼。”
“这样说也有道理。”
“能遗忘得如此之快，是因为用情不够深，情深至极，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。”
“一辈子都忘不了吗？”
“鹤丸殿有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吗？”一期注意到他手中空了的酒杯，便拿起酒壶，给他满上。
“很遗憾，没有。”鹤丸饮了一口酒，继续说道，“我觉得妖是没有能记长久的事的。”
“哦？”
“你看，你们人类的寿命是几十年，但那几十年对于妖来说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。我们有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寿命，要记得的东西太多了，你们人类记挂一件事几十年就可以了，但妖要记挂着几百年上千年，说不会忘记，这不太可能。”
“这样说也有道理，就像您，几百年来不断游历，每天遇到的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事，要是问您昨天、一个月前，一年前遇到了什么，您还能答上一二，但要是问起几百年前遇到了什么，那就太为难了。”
“嗯嗯，就是这样。”
“这样看的话，无情的不是人类，而是时间。”
“时间吗？”
“您看，时间就这样流逝着，无论是人还是妖的记忆，都被冲刷着，别说像您这样过了百年的妖，即使是只有几十年寿命的人类，在老去的时候，也能忘了所爱之人的音容笑貌，真是无情。”
庭院的樱花飘着，有不少散落到了外廊上，只顾着听一期说话，鹤丸的酒杯里又飘了一片花瓣。
鹤丸捧着杯子恍然道：“时间的确是很无情啊，说不定跟你分别之后，几十年不见，你就忘了我，再过百年，我就忘了你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这听上去也未免太冷漠了。”一期拂去落在衣袍上的花瓣，因着没有了外人在，也就随意地靠在了廊柱。
“无情就是冷漠啊。”把酒送入口中，把杯中酒喝去了一半，鹤丸继续说道，“我在何处都能看到因一时嫉恨而堕落成鬼的人类，见过攻击人类而被砍杀的妖，却没见过因为‘恋慕’‘嫉恨’而受伤的妖，这样看的话，还是妖更无情。”
“是因为妖拥有比人类还多的时间吗？”
“嗯嗯。”
“但我却觉得，‘感情’能超越这种‘无情’。”
“怎么说？”
“人类即使老去，被时间冲淡了所爱之人的音容笑貌，但当时跟所爱之人互相恋慕的感情是永远记得的。因为感情是唯一能战胜时间的东西，所以也一直被人类歌颂。乐天的《长恨歌》中，那句‘天长地久有时尽，此恨绵绵无绝期’就是这样的道理啊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我觉得，‘感情’是世间万物都相通的，人类会有像妖一样‘无情’，也会有唐皇跟杨贵妃一样的深情，所以‘无情’的妖，也会有深情的存在，只是鹤丸殿还没有碰到而已。”
“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妖，还真想遇见看看。要是能亲自体验一番，好像也不错。”
“对于您后面的半句，我奉劝您还是别体验比较好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可能是因为太痛苦了？”
“那要体验过才知道吧。”
“那也是。”
说话间，叠红已经烤好了鱼，放在碟子上，捧了上来。
“好香，有鱼下酒，比光喝酒好多了。”
“您慢用。”
“鹤丸殿，晚上您要一起去上野大人的家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鹤丸夹起一片鱼肉，谈起上野，又想起了一件事，“话说，他的新情人是谁？”
“啊？上野大人还没说就走了，好像是个男人。”
“嗬——”
“而且他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，住在哪里。”
“这实在是太有趣了。”
——END——
